(那陣子因為魏德聖吐槽台北,又覺得沒人為台北說話,倒不是菁英主義,而有一種形而上「你們的異鄉其實也可能是某個人的原鄉」的後設感,青澀的幼稚是吧)
天龍老漢
這並不是一個有關蘇的故事。
蘇在今日死去的時候是一位晚禱的修女,在昨日復活的時候是一位頹倒的神父。
「我說,你幹嘛呢?」我愣瞪著蘇
空間中一角的深褐色的和式木桌,以一種極不協調的玻璃映射包裹著整條被各式書局(或老小、或連鎖,或寄賣麵包)所駐紮寄生的重慶南路,拉麵店的豚骨氤氖把桌上豐滿的相撲擺飾籠罩成一尊甘美的佛陀。
蘇沒應聲,只是靜靜地對著杯子剩餘的汁水,以近乎崩解式的鋪張,加速加壓著口腔中的氣囊,透著絲黑色的吸管,以人形幫浦的型態打著琥珀色的泡泡,泡泡如同群集卻可被預知命運的低等生命體,被一種玩具似的惡意囚禁在黑玻璃杯中,誕生、幻化,消滅。
「所以結論如何?」我故作輕鬆,一邊玩弄著大骨湯汁上殘剩的油波。
「還好啦,用不了那麼多。」他抽出那隻略顯多餘而彷彿被錯置失格的吸管,熟練地如同拉茶的印度客,把那杯被毆打過而迷亂的夜之迷茫高舉過肩後一飲而盡,榨乾那纖瘦而枯槁的玻璃杯,精確地連一滴血水都沒有錯過,還來不及反應,便轉身下了拉麵店桃木製的斜梯,我急忙擦了擦嘴,奔下樓去,深怕發生什麼意外。
蘇像是萬聖節附帶彈簧的癲亂玩具,望著遠方的書局,露出一種不帶血色而卻完整的如同希斯萊傑小丑式的歪嘴魔笑,剎時間整個台北車站偏紫的夜光,重新從比較晦暗的夜景中重新解放出來,凝聚成一隻面帶微笑的羊型魔羯神獸,主宰了整個人物和背景的光暈,彷彿在重慶南路上魔笑微指的蘇和發愣僵直的我才是街景,主角是原先不可決定自身流向及重力場的時序,一切的一切被那隻不談論觸及的魔羯神獸拉扯到那個蘇居住已久而略顯平淡的紐約街頭,兩個青澀而強裝硬漢的留學生,隨著那靛紫色系長街殘喘吐納的昏燈,把整個布魯克林街道蹲踞成一個凝望遠方的老漢。
「看,那正是我們的書局。」蘇的表情像是魔幻到快要化到地上
看著那在冷清的重慶南路夜裡在以傳統的紅底白字拼裝日光燈巍峨閃爍的「天龍書局」幾個招牌大字,想到那部曾經瞬起爆紅國片的砸吉他諷刺性開頭,突然有一種集體式濃縮注入式的純種老台北人荒謬,歪斜起了城中夜裡的雨滴。
一種荒唐幽黑卻帶有一些典雅式的笑意彷彿一隻被強壓在左胸肌肉前的邪蛙沿著敦化南路縱走收縮在仁愛圓環,帶著過分分泌的黏液,如帶有極大生命力的獸一般在你摀住的心口指縫中幻化成無數的阿米巴原蟲,你把僵直的腳伸了更直了一些,假裝自己是一種無機物、一個獨距北國的老漢,帶著一種抽離,拔開這些被原始的情緒注入魂魄的生命體。
「人渣魏德聖。」
於是兩個人一同彎曲地爆笑到成渣,如泥一般代表全城天龍小民,混雜著那些城市未盡、誤解而畸零的夢一滴一滴地化在地上,靜靜成為冷雨城中的最傳統道地的台北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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